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異鄉人T要回家了。這回可不是載他到車站搭車這樣單純的事,他是真的要回去了。

我們初識時就清楚知道,有一天他終要回家,只是沒想到會那麼快且突然。因為一些意料之外的變化,於是他將在七月底離開T縣,轉回故鄉台南。

在這一年不到的時間裡,託他的福,我終於能偶爾擺脫宅女之嫌,轉往戶外發展;也因為他的一句說話,讓我對「拍照」這件事有了新的體認。至於其他方面的諮詢和協助,自是不在話下。

由於他給我了不少正面的影響,臨別之際吃頓餞別餐飯是免不了的,但食物下肚後就沒了,感覺沒啥意思,遂有了送個小禮物的念頭。

 

但要送什麼好呢?這可真是傷腦筋。我的手拙是出了名的,或許弄到街上都飾滿了聖誕樹時,卻還沒搞定呢!所以想要動手做個什麼的想法,率先就給剔除了。

當然,花錢去買是最方便的了,只要把鈔票掏出來,還怕沒東西可買嗎?但要選怎樣的禮物,才算是有「紀念性」呢?這又是另一項讓人想破了腦袋的難題。總覺得他有點兒挑剔──或者說,他有種我尚不能瞭解的品味吧!

想來想去,想到之前他對「牛仔象」老闆娘的手工頗有好評,於是壯起了膽闖進店裡,死皮賴臉的央求老闆夫妻─象爸象媽─請他們務必玉成一個手殘腦也殘,但又想送禮的人的小小心願。

象媽面有難色的說沒接過「訂單」,怕做不好呢!我連忙說不會的,她的手藝我很放心。

 

除了委託象媽發揮巧手縫製牛仔側背包外,這素面的包包當然還得裝飾一番。於是題字和繪畫的工作,也要麻煩象爸出手了。

「那,什麼時候要呢?」象媽問了這個最重要的問題。

唷,說到這個可就有點尷尬了。從我下訂到T要離開,大約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吧!但人家畢竟不是專門做客製化產品的,他們的本業是「餐飲業」呢,所以也不好去催促什麼。於是提了一下,說大概是月底要走,但「什麼時候做好都沒關係,大不了用寄的囉!」

 

「那個……」我支支又吾吾的問道:「請問,這樣一個包,大概要多少錢呢?」

象媽再次露出了為難的表情:「欸,我也不知道耶。因為沒做過嘛!」

會問這個只是因為,我的皮夾裡通常不會有太多錢,要是「取貨」時卻沒帶足錢,那真是很尷尬的。

「啊,沒關係。我只是……先問一下而已。」我連忙解釋著。反正,不管要價多少,就是要做嘛!大致談妥後,又留了姓名和聯絡電話,好讓他們在完工後通知我。總之萬事拜託了啊!

最後懷著「鬆了口氣」的心情,離開了牛仔象。雖然已和他們做了溝通,講了一些我的構想,但還是不知道最後的成品會是什麼樣?真是太剌激了呀!

 

上星期某天,因有了其他點子,如:想在小夾層處多縫塊魔鬼粘,防止物品掉出,還有其他幾個有的沒的的小細節,所以又去了一趟,沒想到象媽的動作還真快,包包經完成70%了,而且和我想像中的──很不一樣。

我目瞪口呆的望著那個半成品,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。有些設計是象媽改動的,我覺得還不錯。但主要讓我感到@@的是包包的「大小」吧,遠比我估計的大上了好些哩!當初我說「比A4紙張再大些」就好了,也就是至少可以放進一本A4規格資料夾的高度。但象媽卻考慮到裝了東西後,「厚度」也會跟著變化,所以又做的稍大了點。

可是,我認為這包包大,說不定T覺得剛好哩!反正也都做了,好像也不能再改了。於是我又和象爸討論起題字和圖案繪製的問題來。

 

其實「題字」也是讓我抓破了頭皮的一環,寫(T的)名字嘛,我直覺他不會喜歡這個主意的。要抄幾句詩嗎?但那一定也是我自己喜歡的東西,人家又不見得愛呀!那到底……寫些什麼好呢?

終於有一天,我在看電視時得到了靈感,愈想愈覺得不賴。這句話意義深遠,而且中、英版都行得通,於是文字的部份就此拍版定案了。可如果只寫幾個字又覺單調,想畫個小圖案,又不知要畫啥。幸而象爸提供意見,而且當場就拿了素描本畫將起來。

看完草稿後,我當機立斷,馬上決定採用這個版本。除了對象爸的作品深具信心外,其實我已有點頭暈腦漲、不辨東西了。但才過了不到一分鐘,旋即又想到另一個細來:

「那,字和圖案的顏色呢?」

最後我很龜毛的要求,正面和內裡要用兩種不同顏色:水藍和粉紫。後者是象爸的建議,本來覺得似乎有點「娘」,但他說依據經驗,除了「水藍、粉紫和白色」外,其他如黃色等的效果都不好。

呼,本來我還想用亮黃色的,還好沒說出口呀!還是聽專家的意見,出錯的機率才會小。

 

討論完最後的細節,我又問了價錢的問題。

「這個……」象媽說,「妳知道的,手工訂做的東西一定比較貴的。」

「嗯,我懂。」我點了點頭,但卻有種不太妙的預感。

「大概會在○○元以上,但不會超過※※元啦!」

「哦。」

「我和象爸是分開算的哦!」象媽趕緊又補充道。「做包包是一種價錢,他畫圖、寫字要另外算。」

「瞭解。」

懷著沉重的心情,我走出了牛仔象。為什麼,為什麼我總是幹這種蠢事呢?從以前就這樣,很多東西自己都捨不得買、捨不得用,但對別人(尤其是朋友)卻都很大方──人家生日啦、畢業啦什麼的,就都毫不猶豫就買下去、送出去。如今又是這樣了,我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大笨蛋啊!

 

週六晚上在逛賣場時,牛仔象來電話了。包包做好啦!於是約定了週日去拿。對此,我萬分感激,象媽畢竟還是趕在T回去前做好了呀!

「我是想說,最好在人家回去前送啦!這樣比較好。」象媽笑咪咪的說。

「可是……」我絞著雙手,面有愧色的說:「那天我才又想到,他回家後要整理一大堆行李,房間一定很亂的;現在送的話,會不會造成困擾啊?東西已經夠多了,還又冒出個包包……」

這時,一旁的象爸打斷了我的叨叨絮語,非常果斷的說:

「妳想那麼多幹嘛?還管人家房間亂不亂哩!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要在回去前送才好。」

原本聽了我這兩種版本的考量,也覺得都很有道理的象媽,這會兒被象爸的當頭棒喝給敲了一棍,也轉而力勸我「在人家回去前送才對」。於是在他們兩人的諄諄教誨下,我立即俯首認錯,並拍胸脯保證一定在T離開前,拼死也要送出這個牛仔包。

 

象爸對於這個他們的「第一個客製包」很是滿意,還用一種很認真的口氣說:「妳會不會太愛這個包,所以最後想自己留下來,不送給人家了?」

我……?我才不幹這種事啦!於是我激動辯駁著,若是把這個包佔為己有,那又要拿什麼送給人家呢?

「說不定妳會隨便買個便宜的東西送。」象爸不懷好意的笑著。

我吐了口氣,說:「我想要牛仔包的話,隨時都可以來這裡再訂製一個,不是嗎?」

其實這話完全不正確,因為這個牛仔包實在太高貴了,它一如象媽先前所言,在○○元之上,※※元之下。依照我的習性,是絕無可能買(訂做)來自用的。這樣的東西,果真只有在送禮的時候,才下得了手啊!

 

「啊,可以問一下,妳為什麼要送他這個呢?」象爸突然問道。

這……會很奇怪嗎?

「嗯,就是,朋友要回故鄉了啊,所以送個禮物嘛!就像我們學生畢業,我也會送他們禮物。差不多是這個意思。」這話可不是打誑語,從前工讀生畢業時,我都會送他們禮物,而且還──越送越貴。有些工讀生跟了我兩、三年,而且他們都是很好的孩子;再說,畢業也只有一次,我花些錢無所謂,大家開心就好。

(但這麼說並不代表我很有錢哦,請不要誤會唷!其實……花錢的我並不怎麼開心,而且痛心啊!)

 

跟著,象媽又殷殷叮囑,說揹這個牛仔包時千萬要小心,切忌穿著淺色衣服,否則包包和衣服磨擦後,會留下非常美麗的「自然染」圖案。「牛仔布都會這樣的。再好的牛仔褲也要注意這點哦!」曾經賣過牛仔褲的象媽一派專業的口吻,再三交待著。

達人的話當然要聽,於是我表示必當轉達新主人知曉。至於惱人的染色問題,也不很困難嘛:

「既然如此,那乾脆拿牛仔包把整件衣服都磨遍,不就均勻了?」我舉一反三道。

至於象爸的圖文,雖非常符合預期,但──

「要是不小心碰到水什麼的,會不會掉色或褪色啊?」

「哦,絕對不會,放心好了。」象媽搶著回答。「我們有自製的T恤,丟到洗衣機洗都沒事。」象爸在一旁也猛點頭。

有了他們的強力保證,我就放心多了。這個(號稱很懶的)T不至於特地把包包拿去洗吧?偶爾淋點小雨當是無妨。

 

終於,所有的問題都問完,費用也付清了,只剩下最後一件最重要的工作──拍照存檔了。趁著人還在店裡,趕緊拎著剛到手的包包,在它的誕生地拍了好幾張照片。正當我在思考取景角度時,象爸又說:「這個包包可是『世界唯一的』哦……」

唉呀,怎麼看來……他比我還愛這個包呢?若非它身負特殊任務,我還真不想奪人所愛呀!或許這是他們夫妻倆的第一個客製作品,所以也特別有感情吧!

最後就在象爸和象媽既得意又不捨的眼光中,我拿著這個「世界唯一牛仔包」步出了店門。雖然我們三個催生者對它都很滿意,到底最重要還是──收禮者要喜歡它才行啊!於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,我邊寫禮卡邊思考著,要是T露出一副「這是什麼東東?」的表情時,該如何應付才好呢?

唉呀,越想越可怕了。我得趕緊停止胡思亂想,先把卡片寫完再說吧!呼~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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