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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勒索》

 

陳百範 節譯/極短篇 (2)/聯經出版事業公司/1994

 

少年伊凡和少女安娜一起走下陡峭,來到河邊的長凳,長凳四週長滿了柳樹和灌木,多麼好,把他們和世界隔絕了──只有水裡的魚瞧得見他們。他們帶了魚竿、網子,和一罐蚯蚓,立刻開始釣起魚來。

「真高興我們能單獨在一起,」伊凡看看四週說,「我有好多話告訴妳,安娜……當我第一次看到妳,嘿,有魚咬妳的餌……我才明白我活著是為什麼,才知道生活的目標和奉獻的對象……看來像隻大魚在咬!……看見妳,我就感到情感激動……先輕輕抽一下妳的線,讓它咬緊點……告訴我,我懇求妳,我能不能期望,我能不能……拉呀!」

安娜高舉起魚竿,喜極而呼,一隻閃銀光的魚兒在空中扭動。

「哇,是鱸魚哩!快,快,牠要掙脫了!」

魚兒擺脫了鉤子落回水中,吐了個泡就不見了。可是在掙扎著抓魚時,伊凡沒逮到魚兒,卻錯抓了安娜的手了……他把手拉向唇邊,安娜飛快地抽回來,然而,太晚了,他們的四唇已吻在一起了,而且是一個吻接著前一個,多麼快樂的時候啊!可惜快樂本身總是有一味隱藏的毒藥跟著,這次也不例外;水裡突然爆起一陣笑聲,他們驚愕地望去,及腰的水中站了個半裸的男孩,柯力亞──安娜的弟弟。

「啊哈,你們在親嘴啊?太棒了,我要去告訴媽媽。」

「我希望你,做為一個光明正大的男子……」伊凡的臉紅了,「偵察別人是卑鄙的,我希望你……」

「給我一塊錢我就不說。」這個「光明正大」的小男孩說。

伊凡給了他一塊錢,柯力亞緊捏在潮溼的手裡,游開了。一對年輕人可沒有心再繼續接吻了。

第二天,伊凡買了一件短褲和籃球給柯力亞,他姊姊給了幾個好看的空罐子。柯力亞顯然很喜歡這些禮物,為了能得到更多,他開始監視他們,伊凡和安娜走到哪裡,他就跟到那兒。

「這個混球!」伊凡咬牙切齒說,他倆沒有一分鐘能單獨相處,而柯力亞竟然要求給他一個掛錶,他們能不給嗎?

一天晚餐時,大家都在座,柯力亞突然擠擠眼睛說:「你們說我到底該不該說?」

伊凡漲紅了臉,錯把餐巾當甜餅吃進了嘴裡;安娜飛快地跑進了另一個房間……

這對年輕人在痛苦的煎熬中──直到八月底,終於伊凡向安娜求婚了,多麼美妙的一天呀,他得到了安娜父母親的同意和祝福。第一件事,便是到花園裡找到了柯力亞,緊緊揪住他的耳朵,安娜也聞風而來,揪住了另外一隻,當柯力亞痛叫道:「哇,媽呀,饒了我吧!我再也不敢了,原諒我吧!」你們真該看看伊凡和安娜臉上滿足的表情哩。

直到後來,他們兩人還都說,在談戀愛那段日子裡,最最快樂、扣人心弦的,莫過於緊拉住勒索者的耳朵的那一刻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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