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李華/時空遊戲/知識系統出版有限公司/1990

 

  

  我怎麼會在這裡?不是明明已經到了……這究竟是怎麼回事?我的頭好昏……現在幾點鐘?十點三十,是白天還是晚上,他們都到哪裡去了……

  難道只是一場夢嗎?但願如此…………

 

  我明明記得很清楚啊!我在七月二十四日向總部報到,當天馬上就開始了專業鑑定測驗,一直考到八月七日才完全結束。最輕鬆的要算是最後那天──竟然全是心理測驗!在學校那麼多年,不知道幫教授做過多少這類問卷,沒想到今天自己倒成了受測者。這種測驗到底有多可信呢?連我自己都很懷疑。研究心理學快十年了,愈讀愈感覺實在有太多太多未知的領域。人類心靈真是宇宙間最神祕的實體,我們目前的成就,頂多也只能算是瞎子摸象罷了。

  總算還好,自己能夠及早覺悟,讀博士的時候趕緊轉攻應用心理,今天才有這個機會走出象牙塔。否則的話,可能真要一輩子在實驗室陪小老鼠捉迷藏了。

  那位負責心理測驗的主考官,想必也是分析學派的門徒,從頭到尾神祕兮兮地,連面都沒露一下。他的聲音聽來倒還真有點催眠的味道,竟然先玩起了冥想引導,大概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好引出潛意識。白費了半天力氣,卻忘了我跟他同行,那套唬人的把戲對我可是一點都不靈的。

  十幾天的疲勞轟炸,今天終於全部結束了。不過一切的辛勞也總算有了代價,這份夢寐以求的工作終於讓我爭取到了。

  七日下午,我差不多是五點左右離開的,因為塞車的關係,回到學校宿舍都已經七點多了。好在還有一個星期的準備時間,可以先好好休息一下,把學校的事情都了結後再去上班。我倒在床上,還在想著明天上午就先去向教授辭職;他聽完後一定又會猛抽煙斗,然後瞪著銅鈴似的大眼睛,用他標準的歐陸英語大聲問我:「妳是認真的嗎?」我該怎麼回答呢?總不能說跟那群白老鼠玩膩了;要是他提議換幾隻天竺鼠,那該怎麼辦呢……

  後來好像還迷迷糊糊夢見教授硬是不肯放人,索性把我也關進了迷宮。我一個人可憐兮兮地在通道間鑽來鑽去,他卻在外頭愈看愈高興,還不停地向電腦報告我的情緒反應和焦慮指數。直到我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時候,才終於聽見好響亮的一串鈴聲,還有教授大叫──實驗結束!我不知道又掙扎了多久才張開眼睛,床頭的電話早已響了好幾十聲,趕緊一把抓起話筒,傳來的卻是個好陌生的聲音。

  「請找──納蘭華小姐。」

  「我就是,請問您是……」

  「這裡是SDI總部,請你立刻趕回來,到頂樓的第七會議室報到。」

  「怎麼回事?有沒有弄錯啊?我有一個星期的假……」

  「很抱歉,我只是負責通知妳,並不知道其他狀況。如果可能的話,希望妳立刻動身。」

  真是倒楣!連休假都會臨時取消。我看看錶才剛八點,怪不得還這麼睏。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?誰叫我已經決定換工作了。

  忽然想到了這樣也好,至少今天不必面對教授那副老K面孔,否則說不定他真會找個籠子把我關起來。哎呀!那只不過是一場夢,我是怎麼搞的!

  不過我確定那天早上還算清醒,絕對不會是另一個夢。我一面開車,沿途還在一直回想──得到這份工作可真不容易,一年前我就開始與SDI總部的人事單位聯絡,結果直到今年三月才接到面談通知;幾個月以來總共面談了五次,這才正式通知我去參加測驗。真像是過五關斬六將,殺過重重關卡才終於進去。

  但也不能怪SDI做事過份小心,這麼重要的軍事單位,出一點點小錯就可能引發世界大戰。納蘭小姐啊!妳今後可是身負重任啦!有信心嗎?當然!我可是專攻電子犯罪心理的,讀了這麼多年,什麼刁鑽古怪的案例沒研究過!這份工作簡直是駕輕就熟,保證勝任愉快啦!

  想著想著就到了總部,然後又費了半天時間才在頂樓找到第七會議室。怎麼這麼小?我敲了敲門,馬上就有一位留著絡腮鬍的中年男子將我迎進去,裡頭連我在內才只有四個人。

  我剛剛踏進這間迷你會議室,幫我開門的那位男士就趕快把門關上,還在門鎖上撥弄了好久,然後才轉過身來與我握手。他自我介紹說名叫黎納德‧羅素,是總部資料庫安全主任。接著又再為我介紹另外兩位男士:一位叫作傑夫‧蘭姆,是總部的軟體工程師,差不多三十歲左右,金髮碧眼,身材高大,給人一種非常熱情的感覺。另一位褐髮男子比較年輕,他叫亞瑟‧漢斯,是電腦網路通訊專家,一臉冷峻高傲的表情,一看就知道是標準的日耳曼血統。

  他們三位顯然都知道我是誰了,我也就省了客套,隨便拉張椅子便坐下來。這時安全主任羅素先生則走到前方的主席臺,宣佈會議正式開始……

  他第一句話就非常嚴肅地說,我們四個人將成立一個緊急調查小組,由他自己擔任組長;因為情況特殊,我的任用案也已經提前通過。看他那副面色凝重的樣子,我才感覺真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了。

  果然我沒猜錯,接下來羅素先生就說SDI發生了空前的危機;但是我們絕對不能洩漏半點風聲,否則立刻就會引起全球性的騷動和恐慌。所以到目前為止,只有我們四個人參與這項任務,而且一切行動也都要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進行;我們現在的會議內容也將歸為最高機密,因此才會選在這間迷你會議室召開,原來整個房間本身便是座巨大的法拉第牢籠,可以隔絕一切的電磁波輻射。

  然後羅素先生才終於說出真正的狀況──竟然是總部電腦資料庫出現了被外人闖入的跡象!

  此時亞瑟也站起身走向講臺。他先開啟了前方的螢光幕,上面是總部電腦資料庫的網路總圖,其中有兩塊高亮度的部份,則代表曾被外來訊號闖入的區域。接著亞瑟把幾個資料庫結構圖叫出來放大,裡面有好多項檔案都閃著紅光。亞瑟報告說,這些四至六級的機密資料檔,在這兩天內都被非正常手續接觸過,而且極有可能已經被傳出網路之外……

  亞瑟把一切細節報告完後,我們的組長羅素先生又繼續說下去。他說根據過去兩天的狀況推測,這個闖入者很可能還會再來,所以我們要立刻展開工作,儘快將安全防衛系統的特殊警戒佈置妥當。

  看他們三人那副如臨大敵的表情,我也真有點被這種氣氛感染了。不過在我心中,興奮好奇的感覺可能還比較多一點,真沒想到第一天上班就會碰到這麼精彩的任務。

  也就是到現在,我才明白了這一切的來龍去脈。原來羅素組長懷疑這件案子可能有內賊,所以不敢隨便挑選建制內的成員;然而在這個調查小組中,又必須有一位犯罪心理學專家,他考慮了很久之後,才終於靈機一動想到了我。

  會議結束後,組長便立刻帶我們來到地下第五層的祕密地下室──我們的臨時工作處。我隨便來回走了一趟,不但看到比太空總署更先進的電子設備,還有媲美五星級大飯店的套房和餐廳。看來要是不能完成任務,大家都別打算再重見天日了。

  我們稍微休息了一會兒,就開始正式分配任務。由組長統籌一切並與上級聯絡,傑夫負責資料庫的安全防衛,亞瑟負責通訊系統的追蹤作業,我的任務則是資料分析和狀況研判。 

 

  下午又開了一次工作會議,我就已經差不多進入情況了。等到沒有人說話的時候,便主動報告我對這件案子的初步看法。我說看來這位闖入者是個天才型的罪犯,不論目的是什麼,「他」都似乎非常有把握。根據這兩天的記錄,闖入的時間都有半個多小時,表現得從從容容,一點也不怕被發現。因此,這並不像是一種間諜行為或陰謀活動,否則絕對不會如此「瀟灑」。最可能的情況,只是一種惡作劇而已──自從電腦網路通訊發展出來之後,這種類型的犯罪便一直佔了很大的比例。通常都是一些年輕天才型的學生,他們自認聰明過人,專門以侵入各種電腦系統作為自我挑戰。這些年輕人根本沒有罪惡感,也無視於事發後的罪責,他們的人格大多也有缺陷,自我中心,自大自滿……

  我看到三位男士都猛點頭,心想這次可真是學以致用了,於是便不客氣地繼續說下去。我說這個闖入者很可能以為做得天衣無縫,根本沒有人知道這回事,所以幾乎可以肯定他還會再來。這兩天他闖入的時間都在下午六點左右,也一定代表著某種習性與線索。因此我的結論是,今天下午五點就開始嚴加戒備,他絕對料不到我們已經佈下陷阱,如果沒有意外的話,應該就可以一舉成擒了。

  佈置防衛系統自然不是我的工作,傑夫和亞瑟都是這方面的專家。他們的第一步計畫,是在資料庫中安放許多抗體程式,讓它們在網路間來回巡邏;如果發現有任何外來訊號入侵,這些抗體就會立刻示警與攻擊,誓死保衛資料庫的安全。可惜的是這種抗體也不能放太多,否則正常的資料流通也會多少受到影響。

  下午四點半左右,兩位專家終於把抗體安置好了。他們還把資料庫的結構全都用圖像表現在螢光幕上──那些一塊塊的長方形代表資料檔,檔案之間還有各種寬窄不一的通道,整個結構看起來還真像我們做實驗的迷宮。只不過這裡面跑的不是老鼠,而是好幾個圓圓的黃色光點,它們完全依照程式的控制裡裡外外到處巡邏,彼此之間絕不相碰也絕不迷路。等會兒真要是有什麼東西闖進來,那可就是標準的電玩大戰了。

  在另一個大型螢光幕上,還顯示了SDI總部離散式資料庫網路總圖,全部共有三百多個資料庫聯在一起。傑夫告訴我說,所有的資料庫「外形」都一模一樣,而且還有不少是故意空置的;如果有闖入者想要竊取某個特定的資料檔,就必須一個一個資料庫打開慢慢找。這種設計本來就是為了安全的理由,現在果然發揮效用了──前兩天被那個闖入者打開的九個資料庫中,就有六個是全空的,另外三個幸好也沒有非常重要的機密檔案。

  說著說著就有狀況發生了。大螢光幕上的幾條線路突然之間變得通紅,不一會兒紅光就全部集中到一個交點上。他真的又來啦!亞瑟趕快打開所有的監控器開始追蹤,大概只過了三分鐘,就聽見警報鈴聲嗶嗶作響,代表又有一個資料庫外層閘門被打開了。傑夫趕緊按一個鈕,把那個資料庫的結構圖叫出來,我一眼就看見左上方有個鮮紅的光點,他果然在裡面!

  傑夫立刻下達指令把所有的抗體召進來,一眨眼間螢光幕上就變成了電子戰場。十幾個抗體開始集中包圍紅點,但是每次總差一步,紅點似乎比抗體靈活多了!只見它不停地在通道間閃躲騰挪,一下子就把所有的抗體全拋到後面,還趁機打開了好幾個檔案,吃掉不少位元的資料。亞瑟急得呱呱亂叫,忙問傑夫是如何控制抗體活動率的,傑夫吼著說他已經把運動能量調到最大,追不上就是追不上!

  我們四個人,就這麼眼睜睜看著紅點悠哉遊哉地走到門口,順著聯線跑到網路邊緣,最後在一閃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。我忽然發現怎麼螢光幕上多了一行小字,放大一看竟然是──遊戲結束,我贏了,你輸了!

 我們兩位電腦專家瞪大了眼睛,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;組長也找了張椅子坐下,像是鬥敗的公雞一樣垂著頭。我只好趕快說些鼓勵士氣的話,盡一點心理學家的本份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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