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 ∞ 開端

最近發生了一件奇妙的事兒：

日前有位網友來敝部落格留言，因為談得蠻投機，經深入瞭解後，才知道他竟是位在法國教書的老師呢！而且是位地道的中文博士呢！

嘩！博士耶！

嗯，雖然我身邊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博士，但我和這些老師都是維持「工作上」的關係，講的也是公事；雖然有時會聊些別的，但也只是日常生活的小事。如：「LJJ，妳的感冒好了沒呀？」、「老師，你曬黑了哦？」，僅止於這類的對話罷了。

要說可以如同那位網友這般，和學校裡的老師聊些我感覺「自在」的話題（沒錯！我曾和我們老師、學生一起出去吃飯，結果他們拼命聊最近又看了什麼論文啦、某某學者發表了什麼什麼……等等，我在一旁完全接不上話，無聊的要命！）， 根本不可能。

再說，中文是他的專業，不管我講什麼、問什麼，他都馬上接得住球，而且還常常拋出亂流，震得我頭暈腦脹。

「我最近去借了阿城的【遍地風流】、郭松棻【奔跑的母親】和史鐵生的【務虛筆記】……」

「阿……阿城？郭松棻？？史鐵生？？？」

阿城是誰呀？

郭松棻、史鐵生又是誰呀？

「ㄟ……完全沒聽過耶！」

「我們閱讀的興趣，自然要更學術化一些。」

嗯，因為很少可以和人聊閱讀和寫作，聊得這麼暢快。而且遇上國文老師，還有一個「好處」，就是可以問很多問題，而且保證一定可以得到答案。

說實在，離開學校、沒有老師可以請益，有些問題都不知該如何是好。現在雖然有「啞虎知識+」這類的網路交流，但有時並不一定能得到滿意的答案（而且也不能確定答案是否正確）。

現在可好，我把握機會，把之前累積多時的問題，一股腦地通通問出來：

「到底是用『滿』，還是『蠻』啊？如：『滿好的』，還是『蠻好的』？」

「以現在的講法，兩個都通用，但正確的是後者。」

（果然……我就知道。那我之前的文章通通用錯啦！唉～）

「還有『得』的用法，我都忘光光，搞不清楚了……」

「我問妳……慢慢【】跑不動了，妳會用哪個？」

「用『得』啊！」

「基本上『得』之後是接副詞，又是表是可能性的助動詞，所以動作之前的，都會用『得』。」

（本來我也不太管這些了，但自從有了部落格、寫日記後，漸漸發現自己的狗文能力越來越差，以前學的都不知丟哪兒去了，又沒人可問，真是悶啊！）

那天，我不好容易鼓起了勇氣，將一篇創作給「天才老師」（他自稱「天才老師」，我也只好從善如流）看，請他點評一下。但趕緊又加了備註說：「如果寫得不好，也不要講得太難堪哦！因為我很禁不起打擊的……」

（唉！標準的趨吉避凶。）

一陣焦急的等待後，天才老師有了回音：

「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妳講……要用哪種標準講？」

「用對待一個『普通人』的標準就好了。」

「其實這個題材比較適合用極短篇的方式來處理，妳寫得太……拉雜了。」

嗄？囧……

「這篇故事，實際上大概1500字就差不多了。妳太貪心了。」

「這個部份是因為……之前寫東西時，覺得有些部份好像寫得太簡略了。所以這次想要加些形容詞和描寫細節的句子。而且一些想到的情形，也捨不得丟棄不用……我是很貪心沒錯。」

「因為妳把一些地方寫得太細，導致變得瑣碎而缺乏穿透力跟想像空間。」

唉，1500字！現在這篇是五千多字來的呀！原來這樣才是極短篇的精髓啊。

「我沒辦法刪掉那麼多。」

「上過我的課就會了。」（最好是可以去上課啦！）

「而且……我有試著寫過幾篇很短的，但寫得很痛苦。」

「這是正常的。我可以刪這篇給你看，不過……這是非常累人的事。」

　　唉呀！自己閉門造車，時間一久，果然便開始坐井觀天了。之前學長說我「可以去出書了」，雖明知不可能，但看到對方這樣回應時，總是有那麼一絲絲喜悅的虛榮感哪！

「妳會那樣寫，是希望『如實』的傳達，但小說實在不是這麼一回事。……妳的日記比小說好看多了。」

「是嗎？」

「應該是說……方法不同。妳用寫日記的方法來寫小說，有時候行不通。不過要看題材還有是什麼類型的小說。」

喲！這真是一針見血呀！我自己從來都不曾想到過，這會是個問題。唉！本來以為「細節成就一切」，沒想到是細節毀了一切。

「嗯……這個問題，我會想一下的。」

是的，其實我自己也發現了……我真的是很「囉嗦」，常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待個清清楚楚不可。

後來造訪了天才老師的部落格後，才知道人家寫的東西果然不一樣，最明顯的當然就是文字運用的程度了。相較之下，自己寫的那是什麼啊？果然是太拖遝了，真是……。嗯，要怎麼形容呢？自慚形穢嗎？好像也沒那麼嚴重。但是真的有點打擊到我（說「打擊」似乎也不太對……，總之很難形容，我很震憾就是了）。

從前看了某些作家的作品，常常震驚到無以復加，天哪！這樣的東西，真的是人寫出來的嗎？或者是在報章雜誌、部落格上，看到一些不認識的「普通人」寫的文章，也有那挺了不起的。

但無論如何，「作家們」之所以為作家，自然有他們的過人之處，要不然也枉稱作家了。而那些不認識的人，反正我也不知他們是何許人也，就算他們寫得再好再厲害，對我而言，也只是那天邊的一朵雲，看得到，摸不著，與我何干呢？

可是，如今這朵雲竟然飄到了自家門前，威脅感大增。啊，不對不對，不是感脅感，應該說是給了我很多剌激和感想。以前何曾有和這種「高手」親自對話、討教的時候呢？

所謂「學然後知不足」，雖然我沒有「學」什麼，但和高手對談，也是大有收穫。

「ㄟ……平平攏是人，為什麼寫出來的東西差那麼多？」

「因為受的訓練不同。」

是的。訓練。

我始為認為「閱讀」對我而言，是一種興趣、嗜好，是休閒活動，是放鬆心情的事；我並不想把它當成一種研究的目標、努力的方向。

就好比我喜歡唱歌，閒暇時我便引吭高歌或亂哼兩句；但若今天唱歌變成了職業，一天到晚就是要不停地唱，那我還能用最初喜愛唱歌的心情去看待「唱歌」這件事嗎？

我想是不能了。

所以對於閱讀、寫作，我也是想以輕鬆、自由的心情去面對，這只是一種「興趣」，並不是我賴以謀生工具。我既沒過要當作家，也沒出書的欲望，不過就是自己信手塗鴉罷了。

但我又是個超級矛盾體，既希望自己能夠「隨意地」寫些什麼，但又想更上一層樓。當然，沒有任何一件事是一蹴可及的，如果我不多下點功夫，哪可能不原步踏步呢？

所以我又想保持自在的心情，又想要求進步，這二者根本不能並存。

我實在不願意去逐條逐條分析一本書或一部電影的內容、架構、隱涵背後的意義，那會使我失去了閱讀和觀影的樂趣。但如果我又只是走馬看花地略過，卻沒有從中擷取些什麼，似乎又浪費了……

　　「我覺得之前我學長講的，根本就是玩笑開大了嘛！」

「喔，不會啊，其實妳很有天份。」

我都要30歲，還天份啊！難道我就是那「大器晚成」的嗎？

「如果好好雕琢，妳應該會有不錯的成果。」

說我「有天份」，實在不知是安慰我，還是怎樣。不管如何，從天才老師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來，的確稍感欣慰。

「嗯，我都是自己看看書啦，然後想到什麼就寫什麼。如果可以的話，就把一些看書得到的感想等，試著運用一下。並沒有刻意去精進自己。」

「建議妳去看大江健三郎的【如何造就小說家如我】，對寫東西會有幫助。」

（大江健三郎？他又是誰呀？唉……完完全全被打敗了。）

所謂「行萬里路，勝讀萬卷書」，但現在網路上臥虎藏龍，大隱隱於「網」、高手眾多，隨隨便便就能碰上好厲害的人。可別小看那輕輕柔柔的一朵雲，藏在雲裡頭的，說不準就是霹靂的閃電，輕輕一震，便能把人電得暈頭轉向、不辨東西。

寫到這裡，突然懷念起以前上作文課的情況來了。嗯，有人指導，果然還是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