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 ∞ 開端

　　今天六點多吃晚餐時，無意中看到「新聞快報」說某地大學生今天下午至溪邊進行戶外游泳教學，結果有四位學生被漩渦被捲入水中，至今仍有一人尚未尋獲……這時鏡頭帶到一些救難人員和一位穿黑色防寒衣的男子。

　　咦！奇怪！他長得怎麼那麼像我之前待的P單位的L老師啊？而且他的專長之一就是水上運動……，不會這麼巧吧！

　　於是我開始打電話找認識的學生，想要問個明白（雖然已經離開P單位了，但以前的一些「人脈」還有剩一點點），結果這些個人，竟沒半個給我接電話的。

　　氣死我了！

　　於是我只好自己守著各台新聞，一直轉來轉去的，但直到七點半都還沒看到相關新聞。但因為今天必需去看門診，所以只得出發去醫院了。在候診的時候，我有點坐立難安，於是打了電話給P單位的H老師，結果他竟然對此事毫無所知，還說他要去問問看。

　　什麼嘛！

　　接下來我又打給C老師，小心翼翼地問道：「老師，我是LJJ啦！你有看到新聞嗎？是P單位的學生嗎？」

　　結果C老師說：「我沒有看新聞……

　　（嗄，不會吧！連C老師也不知道哦？）

　　「因為我現在就在現場！」

　　「啊？……哦！」（我有點受到驚嚇）

　　我：「那現在情況怎麼樣了？」

　　C老師：「有一個學生還沒找到，其他學生在醫院。」

　　我：「#*&>%……」（有點不知該說什麼？）

　　我：「那不打擾老師忙了，就先這樣了。謝謝老師！」

　　證實真的是P單位學生後，我又一直打電話給我的「眼線」，結果……還是沒人接。因為太憂心了，剛好和我比較相熟一位復健師和病友在旁邊，就想找個人說說。沒想到我告訴他們之後，其中一位竟然說：「吼……現在又不是七月半，他怎麼會被水鬼抓走呢？」（開玩笑的語氣）

　　其實當下我聽了有點不高興，雖然說這個學生和他沒有任何關係，但畢竟是人命一條，有必要用這種言語嗎？

　　後來我看完診在做復健時，「眼線」之一的學生F打回來了，我趕忙問他最新的發展。他說因為今天下午下了雨，所以水流比較急，老師帶著學生去BN溪出海口做水上活動；結果突然一陣亂流湧來，四名學生被沖走。這時，老師和其他學生紛紛來救，但還是有一位學生被沖走了……

　　我又問F說這是幾年級的課？他答是「三年級」的課。因為我離開P單位已經有一年多了，所以現在三年級的學生當初（我離開前）是一年級；那時的一年級學生我只認識DXX一人，心想應該不會那麼「注死」吧！於是感到比較放心了些，隨口說道：「哦……三年級我只認識DXX。」

　　結果F回道：「就是DXX啦！」

　　當下真的是「整個心沉到谷底」！

　　這個DXX還當過我的工讀生呢！雖然那時他呆呆的、反應不太靈光，但基本上是一位好學生；而且後來我又遇到他時，覺得他變了許多，不但成熟多了，而且還很有自己的想法。

　　沒想到前兩天還在MSN上遇見的人，現在竟然一轉眼就變成「下落不明」的人了！

　　後來我拜託F，如果有最新狀況一定要趕快跟我說。其實我當然可以去問P單位的老師，但我想……出了事，大家都很忙，所以還是問學生比較不會尷尬啦！

　　回家後，我就打電話給一位去年畢業的學生S，他也曾是我的工讀生、DXX的學長。不知情的他接起電話時還嘻嘻哈哈地說我怎麼會打給他，但當我跟他說P單位出事了，而且是DXX時，S的反應也是說：「是真的嗎？不會吧……妳確定嗎？」

　　在960819《你還在等什麼？》中，也提過當初一位學生跟我說另一位學生的惡耗時，我的反應也是「你不是在開玩笑吧？」

　　事後覺得自己這麼問很蠢，但如今連S也是這般的反應，所以是不是說……人在聽到惡耗時，反應都會變得較痴呆，說出一些沒頭腦的話來？

　　於是我很嚴肅的跟他說……這種事我怎麼可能亂講！然後他才逐漸地「清醒過來」，但接下來他講話就開始有點不知該如何措辭了（就像稍早我不知該跟C老師說什麼一樣……，原來人的反應就是這樣的啊！大家都一樣啦！）

　　後來這個S也拜託我若有最新消息，一定要趕快告訴他。

　　其實在打電話給H老師、C老師之前，也曾想過打這幾通電話有沒有意義？因為並幫不上任何忙，也只是表達「關心」而已。但我的確又很想知道進一步的消息，所以也只好打了。

　　每天每天在新聞上、報紙上，看見那麼多社會新聞，因為不關己事，總是冷漠以對。比如說今天才剛在報紙上看到兩名女子自行騎水上摩拖車出海，結果落水，漂流幾小個時後獲救。其中一名女女子說：她能獲救要感謝上帝……云云。

　　當時邊吃中餐邊看報的我，心中有點嗤之以鼻地想：妳該感謝的應該是救難人員吧！而且誰叫妳們那麼無聊，竟自以為可以單獨騎水上摩拖車……活該！

　　沒想到才過了半天，竟輪到我認識的學生也遭水劫！但是這會兒我卻無法平心靜氣了。而且聽到復健師那種不在乎、開玩笑的語氣，我才明白了以前自己是多麼的無知、殘忍！

　　我大二時的921，那時印象深刻的是有一位男士在地震時倉惶逃出，混亂中只拿了一隻手機，住家全毀。但劫後餘生的他，在接受媒體訪問時，緊緊握著手機道：「雖然我只剩下一隻手機，但是我會好好地活下去……」

　　因為我大學所在之處（和L家）並無重大損害，所以事後同學便嘰嘰喳喳地「聊天」起來；因同學們似乎也都安然無恙，所以大家也都只是談著自己「被嚇到」的經驗，後來話題也漸漸朝「開玩笑」、「輕浮」的方向走去。

　　而那時我竟然說……我看到一則新聞，有個男的……，邊說還邊還拿出我的手機，學他一般蹲著，然後說：「雖然我只剩下一隻手機……」，同學看了也都哈哈大笑。

　　其實平常我並不會這麼「刻薄」，但那天不知是怎麼了，是受到大家嘻鬧氣氛的影響嗎？我不想推諉自己的責任，說什麼「年輕無知」啦、「年輕人好玩嘛」……之類的；反正我就是做過這麼一件既無聊、愚蠢又殘忍的事來。雖然那位男士並不會知情，但現在我每每想起，還是覺得很慚愧。

　　我是不是年紀越長就變得越冷漠、越來越無動於衷了？我的「惻隱之心」不知跑哪兒去了？它似乎已經失蹤很久了。

　　「將心比心」真的很難，說的（寫的、想的）遠遠比做的容易。當你有困難時，就希望別人對你將心比心；可別人的事就得過且過、冷眼看待。這就是今天DXX出事我得到的另一個感想。

　　當然我不是要指責那位復健師，只是心中難過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