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 ∞ 開端

這件事從去年就開始困擾著我了，直到上星期才終於解決。

其實這只是件很無聊的小事，我也可以很直接的去做，但我天生就會想東想西，又怕傷了對方的心，所才拖了這麼久呀！

神神秘秘的這事兒，到底是什麼呢？就是我想要──

解雇一名工讀生啦！

有關工讀生的聘用情形，在此先簡單做個說明：

各單位工讀生的名額和金額是由學校給的。基本上，大家都會先找自己單位的學生來打工，一方面是他們熟悉老師、同學、課程等的狀況。有時可以當我們和學生的傳話人，或者請他們做事時容易進入狀況。

若因為需要特殊才能（如：電腦專長）或單位裡的學生不想打工（一般來說，很少），才會去找其他單位的學生來打工。

我的單位因為都是研究生，在職生又佔了大半（在職生是不可能來打工的），為了維持業務正常進行，所以之前我聘用了兩位自己的研究生，另三位就是其他單位的了。本來這樣的安排也一直相安無事──除了其中一位My。

這三位其他單位的工讀生分別是：男工讀生B，和My同班；女工讀生IJ，算是三人中最機伶的。

說到My，她有點天兵，有時請她影印講義什麼的，都要弄很久；或是無法一次把事情做對。本來我對此有點感冒，但還算勉強可能接受。但除了天兵之外，我發現和其他兩位讀生相比，她比較會打混，有時還會要求「可以讓她寫作業」嗎？

雖然有時我有事要請他們幫忙，但若事情不算重要也不急，我就睜隻眼閉隻眼，讓她寫作業去了，反而會把事情留點IJ做，而讓My做些打掃啦、影印等無關緊要的事。這是否也印證了「能者多勞」的道理呢？

（謎之音：真是不公平啊！）

雖然她有些小缺點，但基本上算是個好學生啦！而且她家境不太好，工讀的錢都交給媽媽做家用，有時聽她講到這些事，我就會覺得有點慚愧。又因為知道她需要打工賺錢，就算有時會氣她，但只要聽她聊到家裡的經濟狀況，我就又會心軟，想說不要和她計較那麼多了。

但是，去年年底時，我們的學生E問說，她下學期（也就是今年2月開學後）可否來打工？

撇開E耐操好用不說，我們本當先聘用自己單位的學生，這也算是保障自己的學生，相信大家也都會這麼做的。之前會聘三位其他單位的工讀生，是因為我們學生想打工的人沒那麼多，權宜之下才如此做。如今既然我們的學生表示想打工，當然是最好的了。

因為經費有限，所以勢必得裁去一個人了。於是我馬上想到My，因為她的狀況的確是沒那麼好。但，我要怎麼和她說呢？這真的很難開口啊！

我和工讀生們都處得不錯，叫我把人辭退，實在是……

而且我一想到My的家境不是很好，雖然她還有另一份家教的工作，但炒她魷魚，總覺得有點對不起她呀！

而且，要是她大吵大鬧說要上吊，那我可怎辦才好喲？

當然我可以很直接的說：因為現在有新人要加入，又因為妳的表現較不好，所以選擇請妳走路。這樣說雖然很明白，但也會傷人吧！

於是在請教了別人的意見、集思廣義後，擬定了一套說法如下：

因為我們需要「壯丁」做一些粗重、苦力的工作，所以保留B。

（謎之音：好啦！那My和IJ都是女的，為什麼要裁My呢？妳說啊……）

嗯，這個的確傷腦筋，後來終於想出了兩個蠻爛的理由：

一、因為IJ沒別的打工，她只有這份工讀。

（My謎之音：關我什麼事？）

二、因為IJ是「外地人」，所以她需要回家的交通費（My是本地人）。

（My謎之音：我騎車上學也需要油錢啊～）

好啦，現在萬事俱備，只欠東風。我該什麼時候跟My說呢？

上學期末？

嗯，接下來要過年呢，這樣會不會太殘忍啦？

這學期初？

嗯，其實我還是想……開學後其他工讀生排好班表，看能不能挪出點空檔，讓My還是有打工的機會。因為我就是個心軟沒有用的傢伙呀！

二月中旬我們開學了，我也「悄悄」通知B和IJ來排班，唯獨就是沒通知My。上星期我正在做對打工班表最後的努力時，My突然就跑進辦公室，說：「JJ姊，我要來排班哦！」

耶……我桌上正攤著兩、三張工讀時間表，真正尷尬呢！

本來那是個向她攤牌的好時機，無奈辦公室裡還有其他人，原本我想在一個……只有我們兩人的世界，好好地和她說這件事的，如今卻萬萬行不通呀！

因為My也是搭交通車，當時才四點多，所以我猜她會在辦公室待到五點半才走。之前她提早下課什麼的，也常跑到辦公室來看報、打發時間等。工讀生會去打工的地方坐坐、聊天，是很正常的。但偏偏那天的狀況就是「不方便」啊。

因為怕她一直說要排班，於是我假裝很忙，並告訴她說「這個學期有新的研究生要打工，總時數已經爆掉了，所以我目前還在計算中」。

其實如果是個聰明人，一聽我的說辭，應該會感覺事情怪怪的了吧？

終於，五點十幾分時，My說她要先下去了，我這才鬆了一口氣。

（唉，我真的是很沒用耶～）

最後我打算在交通車上和她說清楚好了，因為也都已經開學兩天啦！再也拖不下去了。但我在車上卻沒看到My的身影（難道她沒上車嗎？），剛剛想好的計畫又被打亂了，真是討厭啊！難道明天我要打電話給她嗎？

想起那些收到公司一封簡訊，宣告自己已被裁員，我就覺得他們很慘。

六點了，交通車也到了校本部，大家紛紛從座位站起來，排到走道上準備下車。這時，My突然出現了，還一派天真的問：

「JJ姊，我什麼時候可以去排班啊？」

這時我被嚇了一跳，於是猛下決心，就跟她說，嗯，我們下車再說好了。

下了交通車，我拉她站到一旁，先講那些在辦公室裡說過的台詞：我們要先以自己單位的學生為主……之前是因為他們不想打工，所以才請了你和B、IJ三個「外人」……這學期有新的人想加入……因為經費爆掉了，所以這學期無法再請妳了……

至於為什麼不裁B或IJ的理由，我都還沒講，My就笑笑的說，沒關係啦！而且一臉體諒的樣子。

啊啊啊……怎麼會這樣啊？我以為她會問「為什麼要裁我呢？」

難道是我以小人之心，度My之腹嗎？

但我還是很無力的把不裁B和IJ的理由給說了。畢竟也構思那麼久啦，而且我覺得還是讓My知道一下比較好。因為這樣聽起來，會裁她並非她不好，而是非戰之罪啦！

這時My又說，如果我早點說，她還可以去應徵別的打工呢！

ㄟ……那也安捏？難道我應該在放寒假前和她說的嗎？當初是想說說，要過年了，不想讓她聽到被裁員的消息啊。

或許我真的想太多了，畢竟打工被裁和正式工作被裁相比，還是沒那麼嚴重的吧？

最後我說，還是很歡迎她有空就到辦公室坐、看報紙，如果有辦活動什麼的，一定也會優先找她支援（謎之音：誰稀罕了喲！）

幸好My的態度都不錯，始終都是笑笑的（或許她心裡已經把我給罵翻了？）。不管如何，我終於把這事給解決了──雖然可能處理得不是很好。

唉，我果真是個沒用又軟弱的傢伙呀！